年12月,凡尔赛宫里人头攒动,亢奋的人群,涌向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卧室...来热情“参观”这位年轻王后生孩子!
产妇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将近人团团围住,在长达12个小时的过程中,整个屋子挤满了各色贵族(是个套间),甚至有人为了观看王后的生产细节,爬上了五斗橱....
这是安托瓦内特王后的第一次生产,由于没有经验,再加上此番“排山倒海”的围观架势,她几乎被憋得透不过气来,曾经几度昏厥过去。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儿女们
最终,她的丈夫,路易十六国王看不下去了,这位平时腼腆的闷骚青年准爸爸,情绪罕见地爆发了——坐立不安的路易十六,冲到了人群前,亲自驱赶围观的贵族,并打开了窗户。
没成想,路易十六这番“粗鲁”且“破坏规矩”的做法,一时间惹来了众多批评和嘲讽——见证王后或者太子妃生产,属于波旁王朝的老规矩!来“围观”的人越多,越说明产妇身份的之尊贵。
毕竟,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老公是法国国王,老爸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老妈为欧洲“大姐大”——拥有三顶王冠的玛丽娅·特蕾莎女王——如此高贵的出身,没有个几百人来围观生孩子现场,那分明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不过,在路易十六的极力“抗争下”,到了安托瓦内特后来的几次生产,这个“法兰西民族传统”开始被刻意淡化,当安托瓦内特王后二次产孩子时,围观人群就被减少到了十几人...
《绝代艳后》剧照。先后被送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夫妇是当年罕见的从未传出重大绯闻的包办婚姻王室夫妻
照说,按咱们现代人的观念,越是讲究的人,越应该重视个人隐私才对,为何当年身份高贵的法国王室们,生孩子这样私密的活动,竟然要公开让人围观呢?
其实,在那段岁月里,法国王室内部的各种“宫斗”,一直没消停过,尤其是围绕着继承人身份与合法性这方面的争权夺利,总是异常激烈。
一方面,他们家里真的有“王位”要继承,男性子嗣是刚需。
另一方面,在一夫一妻制的基督教价值观下,即便国王和情妇生儿育女一大群,这些国王的“私生子”们,也不可能享有继承权,甚至连亲爹的姓氏都不许用——国王的王位,以及大小贵族的头衔和产业,只能由“婚生子”来继承,如果夫妻之间没能诞下男性继承人,那自己的王位/头衔,只能心有不甘的拱手让给旁系继承人,比如自己的侄子、侄孙,甚至是外甥、外孙子。
波旁王朝族谱——他们的生育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而且,跟英国、奥地利这样承认女性君主的国家还不同,法国和德意志诸邦国的君主,只能由男性担任。不过,与此同时,他们王室的女性成员,虽然不能直接当国王,但是她们却同样享有继承权——实际操作中,这个继承权会传承给她的儿子,也就是国王的外孙。
这么一捋,你觉得乱不乱?
生儿子的焦虑,对继承人“血脉不正”的质疑,各种虎视眈眈觊觎王位的“亲戚”,这些“亲戚”背后的强大利益集团和暗中资助他们的各派系海外势力....
那么,解决这样的乱局,最为简单明了的方式,就成了——我现场生孩子给你们看啊!
第一个以身作则的,就是波旁王朝的创建者,亨利四世,他那位来自于意大利豪门美第奇家族的王后——玛丽·德·美第奇。
法国王后玛丽·德·美第奇(-)
玛丽·德·美第奇是亨利四世的第二任王后,在她之前,亨利四世和前妻玛尔戈努力造人多年,都没能产下一儿半女。最终,亨利以玛尔戈不孕不育为由,花了七年的时间,才得以和发妻离婚。
这期间,夫妻两人还曾险些反目成仇,娘家势力强大的玛尔戈王后曾经试图在自己的封地上挑起反对丈夫亨利四世的叛乱。漫长的离婚谈判过程中,各股外国势力也一直在不亦乐乎的插手,再加上宗教方面的纠纷,当年的法国宫廷,可谓一踏糊涂乱七八糟。
电影《玛尔戈王后》中,亨利四世和玛尔戈王的婚礼
直到亨利四世迎娶第二任王后美迪奇家族的玛丽的时候,各方势力仍旧不服,蠢蠢欲动的想找茬“搞事情”。
他们最核心的质疑就是,亨利四世和前妻解除婚约的理由无法服众——无论是亨利四世还是玛尔戈,他们均长期拥有不止一位的公开的情人,但谁都没生下过孩子。这样的情形下,光把“不孕不育”的帽子给玛尔戈扣上,是不公允的!
油画《玛丽·德·美第奇与亨利四世的婚礼》
显然,对于已经再娶的亨利四世来说,最简单明了的方法,那就是抓紧了造人,尤其是要生-儿-子!
如果亨利四世国王的第二任妻子能生下儿子,那太子的出生意也意味着秩序和稳定,进而可以让那些暗地里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彻底死了造反的那份心。
可是,在没有任何科学检测途径的17世纪初,如何证明这“太子”的血统纯正呢?
首先,要排除“借种生子”的可能,证明孩子的父亲,是国王本尊;
其次,同样也要排除“借腹生子”的怀疑,公开证明,孩子确实是王后自己“亲自”生的,并非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操作。
此情此景下,面对巨大的“造人压力”,对自己育种能力超级自信的亨利四世,跟小了自己20岁的妻子一商量,做出了一个影响后代近两个世纪的决定——向贵族们开放自己的个人隐私生活。
油画正中是亨利四世、玛丽王后这对老夫少妻和他们的大儿子——王太子路易十三
亨利四世和玛丽王后请了大量贵族家中的女眷,到宫廷当女官,其中还有人来自与一些“不和谐”的权贵家族。
从起床穿衣,到晚上脱光了钻被窝等着国王嫁到,这群贵族侍女们,时刻随身“伺候”着王后。
这样的环境中,身为法国王后,几乎毫无隐私可言,就连内衣裤都要女官亲手给穿脱。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御医查验晨尿,以观察身体状态和怀孕迹象。如果和国王上个床更是了不得,可能连两人结合了几次,采用了什么姿势,都得成了当天的宫廷八卦热搜头条。
毕竟,由贵族女性组成的宫廷侍女官伺候王后的日常起居,属于欧洲各国的一贯传统,但能伺候的如此“无微不至”的,也就当属法国宫廷独一家了。
电影《绝代艳后》中,被贵妇们“伺候”起床穿衣的太子妃玛丽·安托瓦内特
吃饭也要接受“围观”
只能这么说,法国人对于自己搞得那一套后宫秩序和国王的生育能力,还是超自信的。
不过,以上操作,只满足了第一条——排除“借种生子”的可能。
那么,如何排除第二条,“借腹生子”的怀疑呢?
因为,在那个年月,生产的过程中,总是充满着风险和不确定性,万一生出的是死胎,或者很快夭折,再或者是个女儿,被掉包成了时辰差不多的男婴呢?
于是,这就诞生了当年引领欧洲王室风范的“公共生育制度”。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更加名正言顺,稳定国家秩序,亨利四世摆事实讲道理,说通了玛丽王后,让她同意在分娩时,由朝臣代表和高层贵族们围观。
年9月27日,玛丽王后在一圈大老汉和八卦妇女们的注视下,成功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内室的侍臣们把帽子抛向空中,以此向外室的人表示胎儿的性别(如果胎儿是女孩,则双臂交叉)。
现场,亨利四世国王欣喜若狂,他将儿子路易高高举在头顶,并展示了他的生殖器,激动的大喊:“这个孩子属于人民。”
这是玛丽累得精疲力竭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被围观的男婴,是路易十三,日后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的老爸。
路易十三(-)
注意,不是这个“路易十三”
作为引领欧洲潮流的法国,这个“公共生育制度”,很快就在一些欧洲王室当中推广开来。
在他们看来,国王子嗣的诞生,是如此重要和充满着“不确定性”,以至于全过程需要“目击者”来“见证”。
在这种情况下,朝臣们蜂拥而来,除了来“吃瓜”,更是为了确保一个活着的婴儿不会代替一个死去的孩子,一个王室女婴不会被替换成一个心仪的男孩,全然不会去考虑所谓的人伦体面和产妇的感受。
而对许多王室女性来说,婚礼一结束,就立即面临着传宗接代的压力。
怀孕又意味着,她将要毫无隐私可言的在大量观众面前辛苦生产,这一因素只会加剧她们此时的恐惧和痛苦。
尤其是“公共生育制度”的发源地法国,素来讲究仪式感的法国人,总是会把生育现场直接搞成“秀场”。比如,路易十五世的诞生,就堪称一场典型的“分娩真人秀”。
年11月1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王后,西班牙公主玛丽·特蕾丝临产。
玛丽亚·特雷丝(—)
王后的宫缩一开始,她的宫室里就挤满了各种盛装前来的贵族男女。
屋外,弥漫着狂欢节般的气氛。
在“太阳王”路易十四的特别“策划”下,专门从西班牙请来的乐团,开始演奏王后老家的音乐。他们在王后的窗户下跳芭蕾,用竖琴、吉他和响板唱着玛丽·特蕾丝熟悉的歌谣。
路易十四希望这些西班牙语的声音能转移陷入无比痛苦的王后的注意力。可玛丽却似乎毫无反应,只是不停的用母语哭喊着——“我不要生孩子了,我要直接去死。”
20小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玛丽王后为“太阳王”生下了继承人——路易十五的爷爷~勃艮第公爵,并马上被光着屁股高举起来,供现场贵族和权臣们围观,以证明——这是个男婴,活的!
要说路易十五的爷爷、老爸和他自己祖孙三代,简直堪称拿生命在搞“真人秀”,从出生到结婚,到妻子生产,直到死亡,几乎时刻都在被围观。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比如,他的孙子,路易十六的出生。
虽然多数法国王后和太子妃都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服从着这个毫无隐私可言的“公共生育制度”,但还真有个别女子,就是“不从”。
这就是路易十五的德国儿媳妇,路易十六的亲妈,萨克森公主,玛丽亚·约瑟芬。
玛丽亚太子妃长得高大威猛,身体健壮,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异常反感这套“公共生育制度””的玛丽亚成功隐瞒了自己即将临盆的信息,白天跟正常人一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不得不服,德意志女人就是强悍。
直到羊水破了后,她才躲在一个隐蔽的房间把医生和助产士叫过来——等到所有人知道她生产后,她已经生完了。
就连她老公王太子也是急匆匆赶过来,跟个二傻子似的边跑边喊“我老婆生啦,我老婆生啦,快来看我老婆生啦!”
等他赶到妻子身边,看到的是妻子抱着刚生下的儿子,孩子的脐带尚未剪断——这样一来,聪明的玛丽亚既成功躲过了被围观的窘境,又充分证实了孩子的身份。
不免尴尬的是,包办婚姻+育种压力,如此操作下,国王和王后这两口子,面对自己的合法配偶,总是不太能提得起兴致——妻子/丈夫更像是个给家族生产继承人、延续香火的“育种合作伙伴”,此外,基本木有什么特别值得互相吸引之处,更别提什么夫妻之间的情趣了。
也正因如此,整个波旁王朝,除了那对断头夫妻,路易十六两口子,几乎历届的法国国王和多数王后,都拥有着各自的情人——当他们“顺利完成了“育种任务”后(一般是至少一个男性继承人和两个王子作为“备胎”),就放飞自我了,除了一周至少一起吃顿午饭和晚饭外,别的时候,就看能不能在其他社交场合碰上了。
比如前面提及的那个诞生于西班牙乐舞之中的勃良第公爵的孙子~路易十五国王,堪称法国自查理七世时期开始拥有情妇数量最多的君主,身边女人远超自己的曾爷爷,素以风流著称的路易十四。
这主要是因为他建有一个私人后宫——鹿苑。鹿苑里包养着大量小贵族家里的年轻未婚女孩为他充当情妇。
情妇们给路易十五生了众多生子女,据历史学家的推断,至少有15名是有据可考并被封了贵族爵位的。
当然,按照老规矩,路易十五没有合法化任何一个私生子女,他们用的,也都是自己母亲的姓氏。但路易十五不仅为儿女们封了头衔,还慷慨地给了他们大笔年金,以保持这些私生子女们过着不比王子公主差多少的奢华生活。
比如下图这位,路易十五的私生女,蒙塔利维伯爵夫人。据说拿破仑年轻时追求过她,但没被她看上。她也是法国前总统、“现代欧元之父”吉斯卡尔·德斯坦的母系祖先。
当路易十五在鹿苑“忙活”的时候,他的王后,波兰公主玛丽·莱什琴斯卡正在醉心于绘画艺术,身旁环绕着各色欧洲知名艺术家,也过的有滋有味,非常充实。
实际上,到了咱们开头提到的18世纪末,路易十六王后,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生孩子的时候,一度盛行于欧洲王室间的“公共生育制度”已经陆续被多国废除了,即便有围观者,也多属于产妇的亲人和女性高级贵族,只有法国人仍旧保持着庞大的“围观”场面,也不忌讳男女有别。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当安托瓦内特王后第四次生产之后不久,惊天动地的法国大革命袭来,随着那些曾经的“围观者”和“被围观者”,被陆续送上了断头台,所谓的“尊贵的法国王室分娩现场”,最终尘封为了一段令后人匪夷所思的奇葩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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